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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城一剑

作者:路风首发:羔羊

第一章    年三十

年三十,三十夜,吃饺子,放花炮。

飞檐青瓦,明月白雪。大青石铺的城中道,小商铺挂的红灯笼。三十夜,不管你是达官显贵,还是平民百姓,都要一家人坐在一块,吃年夜饭,给小鬼们串压岁铜钱,再为他们买花炮。

因此,这往常热闹繁华的青石路,现在冷清得只有一个人在慢慢的踱步。

这人就是叶城。

他满面红光,身上穿着几天前花二两银子从东街「贵丽坊」定制的上好青布衣,腰间扎着青色的布带,扣着一支乌皮蒙着的剑鞘,鞘头上露出一小段土灰色的剑柄。

就是用这柄剑,就是在十天前,就是叶城,一剑刺死了令天下英雄谈虎色变的「霄云寨」寨主,肖飞龙。这肖飞龙本是有着显赫战功的蔡大将军手下一名偏将,擅使一杆银枪,江湖上还真没几人能是他的对手。但因那蔡将军得了战功,在朝中专横跋扈,不可一世,最终被皇帝找了个借口满门抄斩。肖飞龙不满此举带着十几个兵丁逃了出来,一路逃到这江南小镇,就在城南外的霄云山上,修了寨,当了强盗。

据说叶城家里只他一人,无父无母,无兄无妹,靠着揭榜子,杀要犯,拿花红为生。肖飞龙当了强盗之后,衙门出五百两花红悬赏拿他,江湖人没动,他也没动。肖飞龙作了几件案子,花红也升至一千五百两,江湖人没动,他也没动。

肖飞龙劫道杀人,花红涨至两千六百两,江湖人心痒,但不敢动,他也没动。肖飞龙十几天前劫了皇帝快马送荔枝的驿站,将站中本要献给皇上的珠宝、水果和美女全部劫掠一空,使得龙颜大怒,花红也飙至一万三千两。江湖人虽是窃窃私语,议论纷纷,但没有一个真正敢出头去揭榜的。

叶城却动了。

杀要犯,是生死一线的大事。武林中一般都是几名好手,约好花红的分法,然后结伴同去。

叶城不。就他一人,带着他那柄乌皮鞘的剑,就这么去了。过了不到一个时辰,宵云寨里的喽罗们逃的逃,散的散,江湖侠客们眼睁睁的看着叶城笑嘻嘻地拎着肖飞龙的头颅,到衙门里换出了一迭厚厚的银票。

后来有一名逃出来的喽罗,被侠客们抓住了。大家问他:「叶城是怎么把肖飞龙杀掉的?」

那喽罗一脸余悸:「叶城一个人来的时候,肖寨主根本就没正眼瞧他。只是吩咐手下五名领队去将他结果了事。」

江湖人脸色一变。须知那五名领队虽武功不如肖飞龙高深,但也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名人。若他们来混江湖,保准每一个都会成为有名头、响当当的人物。

肖飞龙让这五人一齐去解决叶城,他还能有命?

那喽罗接着道:「也不知怎的,叶城好像只是淡淡一笑。紧接着,五名领队就都倒下地死了!」他一脸惊慌,接着道:「我不骗你们!我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,甚至没看清他拔剑,领队就全死了!」

侠客们又问:「那肖飞龙呢?」

喽罗说:「肖寨主叫我们把银枪抬出来。」

要知道肖飞龙是身经百战的将领——战场上哪一个不是杀人的好手?他能以一抵十,可见其武功之高,连武林中人都不敢对他造次。

「后来肖寨主和他在屋外空地上比拼……」

侠客们都知道,空地正好可以发挥长枪的远程威力。叶城的剑法虽精,但在空旷的场所和长枪比拼,还是要吃亏的。

「后来呢?」有一名耐不住性子的年轻侠客追问。

「后来……后来肖寨主就死了……我们看见寨主死了,就只管逃命,哪还顾得了多少?」

侠客们似是亲眼看过了一段激烈的拼杀,纷纷长呼了口气。他们没问肖飞龙具体是怎么被杀死的。因为就算是那年轻的侠客也知道,这种高手比拼,虽有千万玄机,但都悬于一线。他一个小喽罗,是根本看不清的。

所以,像叶城这种人,在年三十这种时候,武林中人能不请他喝一杯酒,叙一叙感情么?

叶城反正无父无母无依无靠,凡是有人请他赴宴,不管其用心为何,他一定拍着肚皮去。凡是有人向他劝酒,他也一律一口饮尽。好在他酒量不小,所以也一直没被人灌醉,然后一剑杀掉。

叶城刚刚从这样一个酒席上回来,怀里揣着大额的银票,身上穿着新制的衣服,走过满是灯红笼的长街,踩着新春的积雪,哼着小曲往城外他亲手搭建的瓦房走去。

城口上摆着一方小面摊。摊主是一名花白着头发,腰也弯到膝盖的老头子。

只听他用沙哑的嗓子对着叶城吆喝,招他来歇一歇腿脚,吃一碗刚出锅的热肉饺子。

叶城肚子里酒气正翻,见到面摊便走了过去。老人陪笑道:「客官,年三十还赶路呢!吃碗饺子吧,不贵,才十文钱。」

叶城嘻嘻一笑:「不要饺子,给我下碗清淡点的青菜面。」

老人驼着背,请叶城在摊边的小木桌边坐下。他弓着身子要从摊担下拿碗…

却忽地,从摊架中取出一把东西,手指一弹,几点寒星便往叶城后背疾飞而去!

叶城脑门后似长了眼睛一般,身子轻飘飘的扬起,恰好躲过这几点暗器。老人身子一挺,竟是名易了容的健壮的青年人。他左手暗器落空,右手早已从摊架中取出一柄单刀,身子一晃便欺至叶城面前。看他步伐虽然不紧不慢,但身形变幻之快,在江湖上可算得上是一流的轻功路数。再看他单刀挥出,便似千万华光,瞬间就已将叶城困在当中。

叶城剑不出鞘,身子看似轻飘的晃了两晃,就躲过了对方的来刀。青年人两刀落空,正欲砍第三刀,忽然拿刀的手腕一酸,单刀砰的一声掉在地上。

看那叶城,正握着剑鞘的鞘尾,剑柄刚刚从对方腕边轻巧的划过,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样子。

青年人单刀落地,忽地从怀中抖出一把长鞭,手腕一转,鞭身疾如猛蛇出洞势如洪水漫天,直往叶城胸口撞去。

叶城似是早已料到此招,见他稍一欠身,以剑柄往鞭身七寸之处一点,长鞭立即如同被卡了要害的毒蛇,软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
这剑柄往对方手腕的一划,和往鞭身要害的一点,看似平淡无奇。却须知双方拼杀之中,尤其是面对杀人的好手,片刻的迟缓或失误,均会酿成杀身之祸。

叶城的这一划一点,既快,又准,只一招便将青年人的两道刹手锏破得一乾二净

叶城笑着,也没说话,只是往前踏了一步。

青年人的鼻尖立即渗出了一点汗珠!

正在此时,从城口走进一位人来。

这种紧要关头,还有谁会去关心走进来的人是谁,长什么模样?

青年人却看见了。只见他身形一闪,抢先一步掠至来人面前,左手闪电般抄出,将来人制在怀里,右手手指如?,已搭上来人的喉咙。

叶城这时才看清这人的相貌。

淡红长裙,合宜的妆贴在身上,透出玲珑的曲线。乌黑的长发,清秀的弯眉明彻的瞳孔和樱红的嘴唇。这分明是正处妙龄的姑娘。

叶城苦笑道:「你要走,我不拦你。」

青年人哼道:「叶城一剑,天下无双。轻功也是无人能及!雪夜之中,我难免留下脚印,又怎知你会不会尾随?即如此,我哪敢走得安心?」

叶城笑道:「好。我不跟着。不仅如此,今天我什么也没碰见。刚喝了酒,就直接回屋睡下了,中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。我不会想起有个年青人要来杀我,也不会想起他的暗器、刀法和鞭法出自何处。当然,更不会去想,他是谁?为什么要来杀我?」

顿了顿,又微笑道:「如何?」

那姑娘所遇变故之快,一时间还未转过神来。她只满脸惊恐的看着叶城,那模样真是惹人怜爱。

青年人右手指一紧,将她的喉咙抓进两分,沉着脸喝道:「少耍嘴皮!现在你立即消失,否则我便不客气!」

叶城嘻笑道:「好吧,我倒想看看,你怎个不客气法。」说罢,他从桌边抽出张小椅子,竟坐了下来。

年青人的脸顿时变成了惨白色。

他呼喝道:「你……再不走,我……便真要动手……」话音似已有些发颤。

叶城却不理他。只顺手从桌上拿了只杯子,回身从摊上取了瓶酒,放鼻子下闻了闻,自语了声:「没有毒……」便往杯里倒。

青年人咬了咬嘴唇,忽地腾出左手,嘶的一声将姑娘的半边衣衫扯了下来。

只见女孩半边胴体微露,胸前酥香半遮半露,在月光下如同一怀温玉。

而她这时才终于缓过神来,正欲失声尖叫,喉间被手指卡紧,已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
她下意识的要以双手遮护,却又被青年人闪电般的制住。

叶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又倒了一杯。

青年人嘶喝道:「好你个叶城!枉称一代杀害除奸的侠客,见着此般,为何不救?」

叶城比划着笑道:「人在你那,喉间要害就捏在你手指当中,我怎么救?」

青年人道:「你只需走远,我绝不伤其性命。」

叶城苦笑道:「但我酒未喝完。」

青年人额头上暴出丝丝青筋,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衫。

叶城就在他面前,他亦只能以人质挡在胸前。若是挪步,必留破绽。若是不走,还是真杀了这姑娘不成?这姑娘若死,他也就无从生存。

青年人脸上的筋肉似是一根根的跳动起来。他忽然对叶城低喝道:「你我做个交易!」

叶城道:「什么交易?」

青年人道:「我先答应你,绝不杀这名姑娘。现在告诉你,城南有一伙人,个个身穿黑衣,蒙着面……」

叶城笑了:「年三十的穿黑衣蒙面?」

青年人颤声喝道:「让我说完!」

接着道:「他们是一伙组织。」

叶城道:「什么组织?」

青年人低声道:「我不能告诉你。但他们身上带着一张地图,上面标注着三十年前大盗风满天藏宝所在之处。」

三十年前,名躁一时的大盗风满天被江湖侠客们合力杀死。但据传他曾留下一笔数目不小的财富,却一直没人能够找到。

叶城道:「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机密,你是如何得知的?」

青年人低声道:「莫问!我只求保命,你去拿那地图,我便可立即逃生。从此以后,谁也不认识谁!」

叶城冷笑道:「我怎知这不是你的陷阱?」

青年人喝道:「如果你被人逼到这步生死田地,一心想着保命,还会有心思布陷阱害人?」

叶城笑道:「不会。」

青年人道:「如果城南没人,以你的轻功,追上我不是难事。到时你因被骗而报复,我必然死无葬身之地。」

叶城道:「不错。」

青年人道:「如果城南真如我所说,有这么一伙人。你和他们抢拿地图,必然就顾不上我。如此,我便有足够的时间逃生。」

叶城道:「嗯!」

青年人道:「由此可见,我所言不虚。」

叶城道:「的确如此。」

青年人道:「好!他们或许还在城南。若是迟了,你就再也休想见到半张地图的影子!」

叶城缓缓道:「如果我在附近发现这姑娘的尸首,或是半点血?,必定叫你不得好死。」

青年人脸色一变,应道:「自然……自然……」

叶城站起身来,转身便走。

青年人制着姑娘,后退了两步,见叶城走远,便欲出城。

叶城虽背对着他,却好像早已算准他会在这时挪步出城一般。只见他身形忽然扭转,似是一匹迅捷的黑豹,一窜身便已闪至青年人的背后!

手中剑柄带着冲刺的力道,早已击向他背后各大要穴。

这青年人,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,就已倒了下去。

这一招只是点穴,并未伤人。他怎会倒得如此怪异?

皱眉思索片刻,叶城忽然俯下身去,扒开他的眼皮察看。

只见他的眼睑,已是一片紫黑色。

叶城大惊之下,身子迅速往后滑开半尺。

只见一把带着绿光的匕首,在他面前一划而过!

那姑娘,半边衣衫挂在香体上,另半边洁白的肌肤在月下若影若现。

她的右手间,正握着那支淬了剧毒的匕首。

叶城道:「原来他早已死了。」

姑娘没有说话。

叶城道:「你手双一直被制,是何时下手的?」

忽然领悟道:「是了。他撕你衣服之时,你的双手有片刻的自由。」

就在那片刻当中,她似是双手护胸,原来是取出了武器!

叶城道:「尔后他又制住你的双手,想必就是那时被你下了毒。」

青年人的左手掌间,有一道浅浅的血痕,不细心察看还真难发觉。

只是这道血痕现在已变成了黑色!

叶城道:「好猛的毒。」

姑娘道:「不错。」

叶城道:「你虽是自救,但我好歹也有救你之心,你为何也要杀我?」

姑娘哼了一声,左手已将一张旧纸片夹入腰带间。

这虽是细小的动作,却怎能瞒过叶城的眼睛?

叶城道:「原来那伙黑衣人,早已是死人了。」

姑娘虽未说话,脸色却已微变。

叶城道:「他们身上的地图,也早已被人拿去。」

话未落地,女孩左手已将身上的碎布全数扯下,白嫩的手指一扬,淡红色的碎布裙已朝他扑面盖下。

叶城脚下发力,身形晃至一边。忽闻得一阵香风迎来,姑娘的身子如同刚从水中洗出的白玉,已经闪至他的面前。

白玉虽温,体风虽香,明晃晃的匕首却不是闹着玩的。何况还淬了剧毒。

而这柄匕首,已然划至叶城胸前!

刀、剑,均是武林中人爱用的武器。匕首体积太小,重量又太轻,在拼斗中往往讨不着便宜。但俗话说有利必有弊,反过来也是一样。匕首正因为短小轻巧才可真正使得疾如闪电,来去如风。那种速度,不是刀剑所能比拟的。

叶城刚刚避开布裙,身形还未站定,又怎能避开这把匕首?

如果这样就能将他杀死,那叶城也就不是那个能击杀肖飞龙,名动武林的叶城了。叶城一剑的名号,还能从何谈起?

只见他左手剑鞘迎过匕首的刀锋,将其力道卸至一边。

右手跟上前去,闪电般的握住姑娘的手腕,手指一扣。只听匕首铛的一声,掉落在地。

反应、速度、力量、准确,缺一不可。正因为兼备了这些,叶城,才是叶城

叶城微笑道:「现在我认为你不会再有威胁了。」

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,的确没有地方可以藏匿武器。

姑娘冷声道:「就算你得到那张地图,也找不到宝藏的。」

叶城握住姑娘手上的穴位,苦笑道:「那么,你也想要和我谈一笔交易?」

姑娘叹了一声,没再说话。

叶城笑道:「过了年三十,就是狗年了……」

又道:「难不成我要走狗屎财运?要不然怎会接连有人要和我谈交易?」

第二章    年初一

年初一,新年的阳光透过一丝晨雾,洒在旧年未化的积雪上。青瓦房的檐边已有了些雪化成水的痕迹,沿着檐角滑落,结成根根长短不一的溜冰。

叶城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,往身上绑好加重的沙袋,出得户外借着那棵又直又高的老扬树练习了一个来时辰的轻功。

习武之人若想有所成就,就必须严格苦练,绝无半点投机取巧可寻——这是任何一名武者都不会例外的事情。

练了轻功,他回房稍稍擦洗身体,扣好那柄乌皮鞘的长剑,准备再练两个来时辰的剑式,却听得门外一阵鞭炮声由远及近的响过,到了叶城的青瓦房前停了下来。紧接着,房门被急促的叩响。

叶城打开门,只见有十来名武林同道,穿着花红色的新年喜服,也不等他招呼,就一齐嘻嘻哈哈地涌了进来。

为首的一名生得五大三粗,绑着身大红色的武服,腰间别着把镏金边的大刀鞘,鞘头上一支上好乌木制成的刀柄在阳光下闪着暗光。

他粗着嗓门笑道:「叶大侠,恭喜恭喜!哥几个正给附近所有武林同道们拜年,走到这城外,特地来给叶大侠贺声新春之禧!」

这位就是响当当的大刀贺老七。别看排行第七,他一柄大刀使得可是出神入化,在江南一带使刀的同道中,他可算是数一数二。

当下叶城也没细想,只是笑着抱拳还礼道:「恭贺新禧!恭贺新禧!」

贺老七突然面孔一板,回转身对跟着进来的人问道:「怎地,昨夜陪叶大侠喝酒,看来是没喝痛快!」

叶城这才想起,现在房间里拜年的,有不少正是昨夜一起喝年夜酒的同道。

他这人有两大优点:别人请他赴宴他必去,别人劝他饮酒他也必喝。但同时也有一大缺点:去了,吃了,喝了,回去睡一觉,第二天就忘了一齐喝的都是些什么人。

这经常让人觉得尴尬不已。

想到此处,他立即笑着向各位作揖道礼。好在大家也没多问,互相哈哈一笑了事。

贺老七见拜完了年,便将叶城拉至屋角,轻声说道:「叶兄弟,有什么好买卖也要关照一下大家才是。」

叶城一脸茫然:「什么好买卖?」

贺老七一笑:「瞧,你刚刚收了一万多两银票,自是不会将小买卖放在眼里了。只是兄弟们久无银两入袋,只怕天长日久,侠士作不成,都成强盗了。」

叶城不知他到底有何计较,便没再多话。

贺老七压低声音笑道:「叶老弟,你这就不对了。哥几个年夜酒一块喝了,年初一也拜了年了。我们几个同道虽没有亲如一家,但也不分彼此了吧?」

叶城客气道:「那是自然了。」

贺老七拍了拍他的肩膀,道:「那便是了!有好处别忘了兄弟们就行。」

说话间,站在旁边的一名年纪轻轻的侠客嚷道:「贺前辈所说的可是宝藏之事?」

「宝藏」二字,本就有着极大的诱惑力,又经这年青人一嚷,一时间屋子里的十几双耳朵全部竖了起来。

叶城唯有暗暗苦笑,抱拳向大家道:「天下宝藏,谁不想唾手得之?只是我并不知……」

不等他说完,一位瘦高的侠客急道:「叶大侠不知?昨夜城南外想是有一场血战,待我们赶到察看时,那里早已只剩几具尸体。」

另一位也接话道:「没错。我们几个一同前去,我也亲眼看见了。那些死者全部身穿黑衣,蒙着脸。」

叶城道:「想是机密的事情,才不愿让人识破本来面目。」

那瘦高的侠客嘿嘿笑道:「活人自是不愿了!但已死之人,是没有这些讲究的。」

另一位接道:「我们便过去掀了他们的面罩,原来是雷门的人。」

雷门,是江湖上的一大隐秘组织。据说雷门的首领姓雷,叫雷九天。武林上只知道雷门组织严密而又诡异,行事只为本门利益而毫不考虑他人情况,因此黑白两道均对之忌惮有加。

那人接着说道:「雷门中人个个武功高强,而那几人却似是在同时,被同一人,在同一处所杀……」这同时,同人,同处,他故意说得极为响亮。

瘦高的侠客道:「可见这人武功之高,不可思议。」

此话一出,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了叶城一眼。

叶城只觉吃不消,立即笑道:「各位莫不是怀疑……」

瘦高的侠客嘿嘿一笑,打断他道:「是不是叶大侠所杀,并不重要。反正雷门中人在江湖上讨不得巧,死几个于大家都无妨。」却又迟疑道:「只是……」

那年纪轻轻的侠客抢问道:「只是什么?」

那人接道:「只是我们在其中一名黑衣人的手中,发现一块撕下来的纸片。

想是他临死前将这张纸攥得极紧,到死也不愿放手。杀他之人一时仓促,仅仅扯下他没攥住的部位便离开了。那张留下的碎纸片,我们都看过了,是一张地图的一角。」

话已说到这份上,似乎已没有再进一步挑明的必要。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,所有人均陷入了沉默。

贺老七突然大笑起来:「哥几个来拜年,谈这些死人和破纸片干什么?不吉利!今晚要罚你们一人三大碗酒!」

三人尴尬地一笑,又抱拳说了些吉利话,便跟着贺老七辞别叶城,放着鞭炮往别处去了。

叶城关上房门摇头苦笑。昨夜他确实离那张「藏宝图」只有一步之遥,只可惜——在制服了那名神秘的姑娘之后,还未有进一步的问话,她却突然似黏鱼一般生生从叶城手中滑脱,一闪腰卷起地上的布裙往城外掠去了。

追上她不难,但追一名全身赤裸的姑娘,叶城并不在行。

而那纸片是夹在布裙的衣带中的,因此,他可算是什么也没有得到。

苦笑中,他拍着额头,自语无奈道:「什么也没看见,就硬说它是藏宝图!

唉……」

话音未落,只听得屋外传来一声娇笑:「没看见就不敢说是藏宝图,若是看见了呢?」

笑声还在屋外,人却已借着窗户滑入房内。单是这种轻功身法,已和叶城不相上下。

进来的姑娘一头乌黑长发,清秀的弯眉,大而清彻的眼睛,樱红的嘴唇——不是昨夜的女孩还会是谁?

只见她随手捋了捋崭新的红布裙,朝叶城笑道:「想我了么?」

叶城叹口气道:「想……」

姑娘一步窜至叶城跟前,俏皮的笑着,盯住叶城的眼睛问道:「既然想我,为何见着我了,却不高兴得接连叹气?」

叶城苦笑道:「高兴,我快要高兴得几晚都睡不着觉了。只是敢问姑娘尊姓大名?」

女孩笑道:「本姑娘的名字岂可随便告诉别人?」

在屋内踱了两步,又笑道:「林晓月。」

她这两句,既卖了关子,又暗示叶城并不是「别人」。

叶城只装作没听明白:「不知林姑娘去而复返,有何见教?」

林晓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。纸片已被撕去一角,赫然就是昨夜的那张。

她将纸片摊在桌上,果然是一幅地图,上面用笔墨简单的标注了几个黑点。

叶城一眼望去,只见最中间的那个黑点下面标注了一行小字:「大珍珠四百颗,金块一千两,白银三十万两」。

叶城笑道:「黑点的所在,就是藏宝之处了?」

林晓月不等他看完,就已将地图收起,神秘的藏入怀中。忽然轻灵的踏前两步,和叶城面对面站定。

这正是一名初长成的少女:细软的腰肢,圆滑修长的大腿,美丽的脸庞。她高挺酥香的胸脯,此刻正与叶城越靠越近。

林晓月看定叶城的双眼,幽幽说道:「如果宝藏与我,你只能够选一个,那么……」

叶城苦笑:「或许我两样都得不到。」

林晓月笑了:「你一定奇怪。我昨夜不愿让你活着带走藏宝图的秘密,今天又特地赶来让你亲眼看到宝藏的所在之处。」

叶城道:「嗯。」

林晓月道:「你一定记得昨夜我曾说过,就算你得到藏宝图,也找不到宝藏的。」

叶城没说话。

林晓月道:「只因我已跟踪那几个雷门的人很多天了。从他们那里偷听到宝藏虽然藏在哪里,却有一道机关。还好他们闲聊中说了机关的破法,我已记在心里。」

叶城苦笑道:「看来还真是没你不行。」

她又道:「但反过来,以我一人之力,同样得不到它。我同样偷听到,藏宝之处有严密的守卫,因此我需要一个帮手。」

叶城摇摇头:敢情她是来找我作打手的。

忽然问林晓月道:「你不是可以一人击杀几名雷门中人么?为何还需要我帮忙?」

林晓月扑哧一笑:「我的本事哪有叶大侠那般高强?只是他们早在大前天,就已被我暗中下了慢毒。」

叶城叹口气:若论手段,女人确实比男人厉害得多。

林晓月道:「你放心。若没有你,我绝对没法活着带上宝藏离开藏宝处。因此,我不会害你。」

叶城道:「但我或许会杀了你。」

林晓月嫣然一笑:「你不会。」

说罢,她肩头的衣衫忽地松开,往下滑落。

饱满坚实的乳房从布衣中脱颖而出。两颗粉红的乳头,晃着淡红色的乳晕,在空气中微微的跳动着。

叶城看得痴了。

衣裙再往下滑,平坦洁白的小腹,似是一整块刚从水里摇出来的软玉。软玉是死物,这小腹却随着女孩的呼吸轻微的起伏着,比最美的宝玉还要迷人。

衣裙滑至腰底,被圆润结实的美臀挡住了。但前方的布料却又往下掉落了半寸,隐隐露出腹下一小片淡淡的森林。叶城忍不住伸出手去,将落在腰间的布料轻轻一推,整块衣裙便跌落至地板上。

少女甜美的气息扑面而来,林晓月一猫身窜进了叶城的怀里,轻声道:「我冷……」

这时除了紧紧抱住她,你还会做些什么?

叶城沉吸口气,将林晓月揽在怀中。他伸出手来,按上晓月的乳峰,另一只手则顺着女孩的后背往下探……

这种时候,除非是有特殊癖好的朋友,正常情况下都不愿有人来打扰。因此奉劝各位,在有艳福飞来时,最好先紧闭门窗。

窗户就这样被撞开了。掠进屋的是三名身穿黑衣,蒙着脸的大汉。为首的足尖刚一落地,手中一把长剑就已似蛟龙出海,直取叶城后心。

林晓月看得真切,不由得惊呼一声,抢先将他推开。自己身形已如鬼魅般后滑了几尺,刚好避开来剑的锋茫。

叶城双足站定,乘机稳住身形。为首的一击不中,另两人已迅速补上空档。

一人扑向叶城,另一人冲向了林晓月。

这瞬息之间,包含了为首的黑衣人一剑未中、另两名拔剑来攻。为首者还未收招,另两人已分别击向了叶城和林晓月。

叶城看准对方来剑,身形向后一晃闪至屋角桌旁。那补上空档的黑衣人不知是计,低吼一声,长剑如同一条匹练,朝叶城颈项直刺而去。

这一剑虽没什么变化,但极快、极准、极狠。雷门中人个个身怀绝技,江湖人对他们的评价是不会错的。

虽是如此,却正因为他出招的快,为了追击叶城,他在那一瞬也已攻至屋角桌旁。为首的黑衣人一剑未中才刚刚收招,他们两人已拉开近十步的距离!

那黑衣人一击未中,又见自己的手下已经被叶城诱至一边,急忙大喝一声:「慢!」

要是来得及,这就不叫什么高手比拼了。任何一个细小的破绽,如果对方抓不住,那他功夫就没到家。

击来的长剑带着冰冷的锐气,离叶城喉间只有半寸之遥!

好个叶城,身形刚刚站定,紧接着又是一转。

这势如破竹的一剑,就这样贴着叶城的颈边刺了个空。

叶城扭身转回,右手顺势拔剑。攻来的黑衣人还未收住步子,就只见寒光一闪——他的身子已如同一只充满了惯性的沙袋向前摔去。

为首的黑衣人「慢」字出口,眼前早已是一片血光飞溅。他恼怒的一跺足,挥起长剑就要替手下复仇。

叶城右手一剑刺中了来敌,左手同时已借着身体扭转之力,顺手从桌上抄起了一只茶碗。他手腕一扬,茶碗如同流星赶月,疾射而出。

为首的黑衣人一声冷哼,侧身让过茶碗——但这茶碗却并非冲他而来。原来林晓月衣衫尽除,她那把锐利的匕首自然也是随着布裙被扔在了一边。此时不仅赤手空拳,还全身尽裸,如何抵挡雷门高手的进攻?

只见她且避且退,一双傲人的乳峰这时似也成了累赘。黑衣人的剑锋几次从她胸前刺过,离那粉红的乳头亦不过分寸之遥。

屋子虽是叶城亲手盖的大瓦房,但大小总也有个限度。林晓月退过几步,已是背贴屋角,避无可避。看那黑衣人一鼓作气,手中长剑似是一道青虹,朝晓月脖颈直砍而去。

这只茶碗,不偏不倚,刚巧撞中黑衣人的后心大穴。在那种危急时刻下,叶城出手之准,力道之足,任谁都可想而知。那黑衣人一心攻击林晓月,却不自知已将后背卖给了叶城,被一只疾射而来的茶碗打得定住,再也动不了分毫。

再说另一边。为首的黑衣人避过茶碗,身形似一道狂风,带着逼人的剑势朝叶城扑来。

叶城此时已解决了两个敌人,再也没有后顾之忧。只见他晃身让过来剑,膝盖顺势一顶。黑衣人收势不及,狠狠的撞在了叶城的膝盖上,瘫软下去。

叶城手中剑鞘疾挥,将黑衣人身上几处要穴死锁。这才满意的笑了笑。

林晓月似是长呼了口气,喃喃道:「他们定是要抢回地图的……」又笑道:「幸而你及时出手,要不然我赤着身子人头分家,岂不是很难看?」说到这里,她才小心的伸出手去,将脖子前的剑锋一点点推开。

林晓月背脊已贴在屋角,脖子前面就横着那支长剑。更要命的是她身上什么布料也没有,这副另类动人的景像可真让叶城花了好大力气才自我克制住。

他将剑收回乌皮鞘,伸手拍了拍那被点了后心要穴的黑衣人,微笑道:「朋友,若是服输,可否让我借问几件事情?」

那黑衣人却似一块石头,倒了下去。

叶城心中一惊,俯身翻开黑衣人的眼睑。

一片紫黑色。

他连忙回身查看那么首的黑衣人。

还是紫黑色。

叶城抬起头来,看着林晓月。

林晓月急忙摆手,道:「不是我!」

想了想,又急道:「我什么也没穿,连武器都没有,怎么下毒?」

叶城叹了口气,道:「或许他们是见身体被制,咬破藏于口中的毒药囊自尽了。」

林晓月松了口气,道:「看来雷门组织极为严密,他们就是自尽也不愿让你问出点什么。」

叶城苦笑道:「我自是想问。但如果他们不说,我也不会过于为难。这又是何必?」

林晓月沉默良久,轻声道:「明日,我们就动身去找藏宝之处吧……」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  本来不想多啰嗦的,但看了前一集里莫言兄的回复,实在心有所感。

兄台慧眼啊……其实林晓月本来的确是设为反派的。只是某些原因,最终不得不修改整个故事线,将其设为女主角了。也因为这次修改,而留下了一处剧情上的破绽,其它话小弟我就不多说了,贴文。

PS:莫言兄在龙门这样评述女人,不怕被老板娘砍么?嘿嘿……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第三章    年初二

出城的官道在清晨的薄雾中依稀可见。

道路中央的雪面已经被马蹄、车轮和来来往往的行人踏成了黑色的泥浆,只留下路两旁堆积起的雪花,依然白得耀眼。

叶城一早从城边雇了辆马车。林晓月昨日就已将行李物品收拾妥当,只待出发。

出了城门,就听车夫一声吆喝,道旁的景物便飞速向后掠去。

叶城坐在车厢当中,凝神看了好一会雪景,才轻声叹了口气。他放下厢帘,对林晓月道:「珍珠、黄金、白银固然是好东西,却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。」

林晓月微微一笑:「他们若不想杀你,又怎会死?」

叶城问道:「年三十那晚,要杀我的青年人是谁?」

林晓月嗔道:「我那夜在城南夺了地图,为了不让人发觉,便转道北口进城门。没想刚进来就被那人一把制在怀里,心中还惊道如此快就被雷门追上了呢!

至于那人到底是谁,我怎知道?」

叶城闭上眼睛,没再说话。

林晓月看了他好一会,才问道:「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那几个黑衣人带有地图的么?」

叶城闭眼道:「想。」

林晓月等了一会,却只等来一片沉默。

她终于又忍不住问道:「那你为何不问我?」

叶城摇头道:「你会据实告知么……」

林晓月吐了吐舌头,不说话了。

马车行了两个多时辰,已近中午。车夫在厢外恭声道:「走了很长一段路,马也快乏了。两位爷看是不是歇一会,让小的去饮马?」

林晓月喜道:「去吧!」

又对叶城微笑道:「我也饿了,我们吃点东西吧!」

说着,就伸手去解带来的包袱。

叶城突然睁开眼睛,一把推开车门,伸手揽住林晓月的腰,纵身跳下马车。

林晓月还想说些什么,却见叶城一脸严肃,也就没再作声。

这里是一片荒山,真正的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。马车正停靠在半山腰上,车夫带着马匹,早不知到何处饮水去了。一条蜿蜒的山路,倚靠着削直的山崖,直伸向远处的一片寂凉。

只有一位十七、八岁的少年,一身农家打扮,牵着头水牛正经过他们身旁。

叶城停了片刻,似是在想什么。

忽然一手牵起林晓月,往来时的方向掠去。

那少年正惊疑的看着二人,突觉身子一飘,原来叶城另一手将他抱起,施起轻功,一跃便是几丈。

林晓月被突然一拉,刚站定身子,却听背后「轰」的一声巨响,顿觉被扑天的气浪卷起身体,整个人便往地上一跌。

回头看去,只见原先马车停靠的地方,已被炸成一片焦土。

叶城嘻嘻一笑,站起身来,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。

林晓月惊疑未定,喃喃自语道:「不该如此的……」

叶城笑道:「我们能活着站在这里,确实是不该如此。」

又道:「只可惜,我早于他们一步,闻着了硫磺的味道。」

林晓月一愣,道:「什么确实不该如此?」

顿了一会,才又轻声道:「确实如此。若不是你,只怕……」说到这,她深吸了口气,没再接下去。

叶城看了一眼林晓月,似是想说什么。

那少年却刚刚回过神来,放声大哭。

叶城和林晓月是武林中人,自然能很快安稳情绪,却苦了这不经世事的农家少年,惊得不知如何是好,只是哭个不停。

叶城嘻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道:「小子,你捡了条命,该笑笑才是。」

少年好一会才止住哭泣,轻声道:「可我的牛……」

叶城微笑起来,伸手从怀中掏出一迭银票,塞至少年手里:「够不够?」

「够,当然够。这迭银票,别说买牛,就是开个牛场都没问题。」

叶城就是这样。不欠你的时候,如果他不愿意,你就别想从他那捞到好处。

但如果他觉得于你有愧疚,你至少就不会吃亏。

少年抽泣着,也没去数银票的数目,只是朝叶城深深一鞠:「谢谢大哥哥,您可真是个好人……」

「人」字还未出口,整个身影已朝叶城胸前撞去。他身法移动之快,可见至少已练有十年的苦功夫。

在这一撞之时,右手袖中一把短剑探出,直取叶城心脏!

叶城脸上的笑容还未凝固,整个人似猝不及防,眼看就要被一剑刺中。

少年的身体却突然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,在空中飘出一段弧线,摔落在地。

再看他胸前,已有几处被暗器击穿的伤口,正往外汩汩冒着鲜血……

叶城看了眼林晓月,叹道:「是什么暗器?」

林晓月淡然道:「没什么,只是石子而已。」

走到少年尸体旁看了一会,才转身对叶城道:「没想到你也会差点被人偷袭得手。」

叶城淡淡一笑。

他也走到尸体旁,俯身察看了一会。伤口仍在冒血,打中的石子共有四枚,每一枚都深入身体几寸之多。

叶城合上少年的双眼,说道:「丢石杀人的功夫,不是一两年可练就的。」

林晓月轻声道:「就许你有上乘剑法,不许我有些下三滥的小手段么……」

说罢,也不管叶城怎么表态,拉起他的手就往前走去。

叶城苦笑一声,没再多问。只是跟着晓月,踏上了山路。

山穷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叶城坐车习惯于拉下厢帘,两眼一闭只待到达终点,没想这样虽是清静,却错过了不少好景致。

林晓月拉着他,绕过两个山头,一处依山傍水的村庄便赫然展现于眼前。

叶城看见村庄,看见错落的瓦房冒出的袅袅炊烟,看见村户的孩儿们与黄犬追逐嬉戏,不觉又微笑起来。

林晓月看着他,轻声笑道:「怪不得你喜欢笑,原来笑起来这么好看。」

叶城笑得更开心了。

林晓月却道:「可惜我们不去这处村庄……」说着,她打开地图,指了指图上的一个方位。

叶城扭头看去,见晓月所指处有一黑点,下面有细小的文字标注着:「村外十丈,上悬崖,见一洞,内有黄金一千两,珍珠六十颗。」

看到此处,两人对望一眼,纵身朝崖顶掠去。

山虽不高,但随着陡峭的山壁连续上行,没有深厚的轻功底子,是断然做不到的。

叶城一边登顶,一边留心观察林晓月的轻功路数。只见她修长的大腿微迈,纤足往岩壁一点,推着身形渐升渐高。再往上看去,但见细腰扭动,丰满的胸脯随着上升的动作时而回缩,时而高挺,霎是迷人。再看那张俏脸,抿着嘴唇,明亮的眼睛不停捕捉着山壁上可借力的岩石,那种认真的神态真让人想将其搂在怀里温存一番。

叶城看得兴趣盎然,晓月却突然开口道:「你若分神跌落下去,看谁愿意救你。」

叶城被这话哽住,立刻收回目光,不好意思的暗自一笑。

林晓月却咯咯笑了起来,一把拉起叶城的手,轻声道:「就快到了。」

叶城只觉一片温暖的软香自手心传到心底,嘴里却不经意的问道:「你怎知快到了?」

林晓月顿了顿,才哼道:「女人的直觉,男人最好不要多问。」

说话间,果然到了崖顶。

崖顶果然有一处山洞。

叶城问道:「依你从雷门那偷听来的情况,这洞中可有机关?」

林晓月微笑道:「只有最大的那一处藏宝地才有机关守卫,这里没有。」

两人的手也没有分开的意思,拉在一起,走入山洞。

洞狭窄,湿暗,幽深。叶城只觉一股逼人的寒气从洞底散出,整个人冻得一颤。

林晓月娇笑道:「这般没用!」说着,便将叶城拥住。

叶城只觉一股体香扑面而来,怀里温软的少女身体,将他贴得紧紧的。

他忍不住低下头来,吻着晓月的额头、鼻梁,最后与那只迷死人的樱口粘在一处。

晓月轻哼着,伸手轻抚叶城宽厚的脊背。

吻了好一会,叶城才放过晓月的双唇,柔声问道:「你到底是谁?」

林晓月吸了口气,轻声道:「我姓林,叫晓月。」

叶城叹道:「这我知道。」

林晓月以手轻抚叶城的眉毛,轻声说道:「我叫晓月,你叫叶城,这还不够么?」

叶城没再说话。

林晓月拉起叶城的手,按在自己那高耸的胸前,在他耳边轻语道:「我需要你,才来找你……」

叶城的手停住不动:「你还想和我谈场交易么?」

年三十那晚,初次见面时,叶城就是这样问的林晓月,当时晓月轻叹一声没有回答。

林晓月抱紧叶城:「还是那句话,宝藏与我若是只能选其一,你要哪个?」

叶城叹道:「若是要舍弃心爱之人,万千宝藏又有何用?」

林晓月全身酥软,把叶城抱得更紧。

叶城又轻声道:「倘若不是……」

林晓月身子一颤,抬头向叶城急道:「难道事到如今,我还不是?」

叶城道:「我总该知道你是谁,为何找我。」

林晓月叹道:「我是林晓月,需要你,因此找你。」

还是那两句话。

叶城深深叹了口气,放开晓月,独自向洞内走去。

林晓月急忙接道:「但现在,就算你帮不上我,我也不想失去你。我害怕,我需要有个人在我身边。现在若没有你,我的腰都直不起来!」

叶城停下脚步:「刚才被袭击时,你惊魂未定之下,自语说不该如此。」

林晓月目光黯淡下去:「嗯。」

叶城回过头来:「是否只有这一次,是出乎你的意料之外的。」「这一次」

三字,他说得极为响亮。

林晓月淡然道:「嗯。」

叶城道:「既如此,昨天被人袭击,是你早就料到的。」

林晓月叹了口气。

叶城追一句道:「那年三十那次呢?」

林晓月闭上眼睛:「一直都是……只有这次……」

叶城摇摇头,轻声道:「所以你才害怕……」说话间,人已走回晓月面前,再度将她抱起。

晓月迟疑道:「我以为你会离开……」

叶城轻声道:「你既肯说实话,我又为何要走?」说罢,低头吻上女孩的粉颈。

林晓月被吻着,轻声喘息道:「但如果一定要知道我是谁,我也只能说我是林晓月。」

叶城低语道:「你已肯开始说实话,那就足够。」

林晓月抱着叶城的头,任由他越吻越低:「叶城……我没有看错你,只是希望你不要离开……」

话说到这,就再也吐不出一个字。叶城已将她的衣衫解开,一张嘴将女孩粉嫩的乳头含在舌尖。

林晓月仰起头来,轻哼一声,梦语道:「啊……不行……那赶车的车夫还未死……他……一定也是雷门的人,若让他找来……啊……」

叶城吻着她的乳头,一只手已隔着布料滑向女孩的双腿之间。

林晓月眯起眼睛,脸上泛起红晕,嘴里还在轻声念道:「或许……他以为我们已死了……啊……不对……他找不着那少年……定会知道……啊……」

叶城没有理会,另一只手已将她的布带解开,一条淡色的裙襬滑落在地。

他嘴里含着晓月的乳头,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,另一只手已随着松散的衣服探入到隐私的地方,手指按上了女孩密林下的溪谷。

林晓月嗯嗯哼哼的喘着气,自言自语道:「没关系的……嗯……他一定会以为我们去了那座村庄歇脚……啊……嗯……所以暂时找不到……我们……还有时间……」

一个人若是到了意乱情迷的时候,什么自我安慰的理由也编得出来。

叶城抚摸了一会,双手将女孩的衣裳全部除去。洞中虽然幽暗,却仍能依稀看见女孩富有弹性的双乳,以及半闭的星眸。

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动人?

叶城轻声呼吸着,将林晓月平放在一地凌乱的衣服上。他轻轻贴住女孩的胴体,吻着晓月的耳垂;一双手在女孩的身上游移着,轻捏她的乳房,抚弄她的阴唇。

林晓月轻哼着,将叶城的衣带解开,急迫的脱下他的衣裳。那支乌皮鞘的长剑叮然落地,被晓月的玉手捡起,轻轻放在叶城的右手边。

这个微小的动作,叶城自是看在眼里。

他心中柔情更甚,忍不住吻着晓月的酥胸,下身一点点进入女孩的禁地。晓月咬着下唇,双手将叶城的肩膀抓得死死的。

外面已是正午。初春的阳光,刚露头的青草,还未化开的白雪。一首山泉自洞外流过,又淙淙的跌入山谷。两只山雀在崖顶叫唤着,找寻新出壳的虫蛹。不论你命运如何,发生了什么事情,世界仍然按照自己的方式运转着。春天到了,万物充满着生命的气息——新的一年,新的期望,美好而又从容。

幽暗的洞中,叶城穿着那件贵丽坊制作的衣服,背靠着洞壁坐下,望着晓月出神。

林晓月一丝不挂,只在屁股下垫了自己的衣服,坐在叶城身边,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。

忽然对叶城俏皮的笑道:「在想什么?」

叶城道:「我在想……那车夫是否真会如你所说,到村庄去查看了。」

林晓月被叶城抓了语柄,脸上更加红得诱人,伸手捶了叶城一下。

叶城笑道:「我是在想,雷门的人真是为了宝藏而要杀你么?」

林晓月低下头去,轻声道:「你若信我,便不要多问好么?自有一天会让你知道一切,可现在……」

叶城苦笑道:「好吧,谁叫我是叶城。」

谁叫你是叶城?叶城一剑,天下无双,小妮子才会来找你帮忙。谁叫你是叶城?心胸宽厚,通情达理,小妮子才来找你帮忙。谁叫你是叶城?重情重义,善而待人,小妮子才来找你帮忙!

也有人会说,我也是好人哪!我也重情义,善待人,为何就没这般好艳福?

可他有叶城的机智、敏捷和剑法么?若能像叶城这般有本事,这般有手段,这般有份量,同时又不失了真汉子的本色,还愁没有红颜相陪?

叶城伸手揽住晓月的柔肩:「我们进去吧!」

晓月抿嘴一笑:「这已是山洞的尽头。」

叶城疑道:「可是怎没有……」

林晓月笑骂道:「死人,刚刚还说为了心爱可以舍弃宝藏。现在可又惦记上了!」话没说完,脸上又飞起红云来。

她探手从一地的衣服中找出一只小布囊,从里面取出一只火折子来,在岩石上一划,便点着了。

火光燃起,叶城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,瞇了一会才睁开来看。

这确实已是山洞的尽头,洞壁四处峥嵘的岩石参差不齐的排列着,洞底的岩石上,一堆黄金正在火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茫。黄金的旁边,是一口木箱,箱子虽锁,仍可猜出里面装着何等珍贵的异宝。

林晓月嫣然道:「这只是整个宝藏的冰山一角,你开不开心?」

叶城开心,当然开心。

他微笑着,却始终坐在地上。

林晓月微笑道:「你怎不去细看?」

叶城笑道:「若这些已是我的,又何必去看?如果不是我的,那更不必去看了。」

林晓月熄了火折子,偎在叶城怀中,轻声道:「是你的。这洞里所有东西,都是你的……」

叶城在黑暗中搂紧林晓月的肩膀。女孩一席话的深意,他怎会听不明白?

第四章    年初三

「可惜了我那件上好布衣……」叶城坐在村户人家的旧木桌边,喃喃道。

林晓月不知从哪找来两套黑色的武服,非要叶城换上不可。于是,他带来的那件值二两银子的衣服,只有给了村里人穿。

林晓月嘻嘻笑道:「小气!千两黄金,六十颗珍珠都到手了,还在乎那二两银子的小钱。」说话间,她也已将那身黑衣换上。只见黑色的武服紧紧的包裹着女孩成熟丰满的身子,显得更加诱人。

叶城笑道:「穿成这样,可是要去找那最大的一处宝藏?」

林晓月用手指戳了叶城额头一下:「就知道宝藏!」

取出地图摊在桌面,环顾四下无人,才轻声对叶城道:「那处地方已离此地不远了。坐上马车,三个来时辰就能到。」

叶城叹道:「只怕不要被炸上天就好。」

林晓月啐道:「乌鸦嘴!我们先步行出山,绕到别处雇车。雷门下手再快,至少车子是不会有问题了。」

的确,连林晓月和叶城都不敢肯定会去哪雇车,雷门又怎能故伎重施?

叶城淡然道:「尽管如此,他们一旦发现我们的行踪,就可在半路下手。」

林晓月朝叶城微微一笑:「有你在,我不担心。」

淡淡的两句话,或许能令大多数男儿心潮澎湃——还有什么能比心上人的信赖和托付更动彻人心?叶城纵是有再多的顾虑,又怎好说出口?武侠传奇之中,大家多喜欢绘声绘色的描述某位大英雄孤胆闯虎穴,只身斗群龙的故事。却不知若碰上真正的高手,别说一对多,就是以一敌二都相当困难——你的任何一次闪避和出招,都不可避免的带来破绽,这就为另一名对手创造了机会。

所以叶城在自己的瓦房中遭遇黑衣人时,自己先退几步,引一人来攻,抢先造成局部的单打独斗,并一招击杀之。若非当时的机敏判断,恐怕他也活不到今天。

而宵云寨中,那四名领队的功夫和叶城相差太远——如果有两个肖飞龙同时上阵,他叶城只有躺着回来。

今后呢?谁知道今后的路途上,他会遭遇多少雷门高手的偷袭?

叶城虽未说话,林晓月一双眼睛又怎能看不穿他的心事?

她低下头来,将那柄精致的匕首仔细查看了几遍,才收回刀鞘。又将腰带上绑着的小皮囊解下,一粒粒的数着里面用来应急的石子。

叶城轻声道:「这些你昨日就已查过了。」

林晓月道:「嗯。」

叶城还想说什么,却止住了。

林晓月黯然道:「我知道你的心思。一千两黄金,六十颗珍珠,的确够我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。你再也不必去拿那些刀口上的花红度日,我们从此可以过上安稳日子……」

叶城静静听着,没有说话。

林晓月接道:「但我不行。那是我必须要取到的东西,必须要……」

叶城淡淡道:「你的目的并不是那些宝藏。」

林晓月沉默了一会,道:「嗯。」

叶城叹了口气,道:「好。我们出发。」

出山村,过坳口,转城镇,绕路行。

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,在初春正午的日光下抽着芽儿,欢快的生长着。林外一条清浅的溪流,不经意的勾划过绿荫边缘,闪出金色的光芒。

一条木制的小船,在溪边随微波轻摇。

叶城给车夫付了银钱,拉着林晓月来到溪边,喊了声「船家」。

林晓月嫣然一笑:「那船上没有人的。」

随即来到船边,拉着叶城轻巧的一纵,两人便稳稳当当的踏在了船板上。

晓月一伸手道:「替我取来。」

叶城转头望去,顿时会意。他将船篙拔在手里,微笑道:「划船是体力活,怎能让你来?」

林晓月一跺足道:「叫你拿来就拿来!」

竹篙轻点,溪水涟涟。叶城拗不过林晓月,只好随着她的意思,自己坐在船篷当中,也乐得个自在。

林晓月掌着船篙俏立船尾,沐浴在金黄的阳光中,似是一支仰首怒放的玫瑰花。

叶城看得正有兴趣,忽觉船身行得左扭右拐,像是喝醉了酒般。

正想取笑,只听得林晓月的声音传来:「你道这条溪是这么好过的么?」

又压低声音道:「林子后面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,你可知这溪水中有多少道机关?」

叶城止住笑容,不说话了。

林晓月叹了口气。她只叹一贯精明机警的叶城,竟变成了个呆子——却不知将其变呆的人,正是她自己。

船徐徐靠岸,似是被清幽的树荫一点点吞没。

林晓月带着叶城,绕着林子绕了半圈,这才拨开一处半人来高的杂草。

草中赫然藏有一道小土路的入口。

叶城苦笑道:「这都是你从那些雷门中人身上偷听到的?」

林晓月咬了咬嘴唇,没有说话,低头拉着叶城走了进去。

小土路到了尽头,路势一转,一条大路在林荫中突现。

叶城正要踏上去,手心却被林晓月紧紧拽住。只见她四处张望,最终将小路边的一处石块推开。

石下竟是一条秘道。

叶城笑道:「你那几日跟踪的黑衣人定是一群长舌妇。要不怎会将如此复杂的道路,在闲聊中说得一清二楚?」

林晓月叹道:「我早知骗不了你多久。」

叶城笑笑,竟没再追问,只是随着她走入秘道。

有人会说,叶城啊叶城,聪明一世,却是个花痴!就算你喜欢她,也不该如此相信她。你早晚会死在这女人手上!

叶城并不这样想。他脑中所装的智慧和胆量,足以助他破解这世上绝大多数的陷阱和谎言。但他相信她,就愿意信任她。这究竟是傻,还是另一种精明?

秘道很幽暗,却很干燥清洁,想是有人经常前来打扫。

林晓月带着叶城,轻车熟路的转了几道弯,才又逐渐上行,来到地面上。

刚才还是一片林地,这时又豁然变成了一片山谷。只见数十座构造别致的木楼,依着谷底建起。叶城站在山谷顶端,隐约还可听得谷底一阵阵人声响起。

他展开胸怀,深深吐纳了一番,才对林晓月笑道:「这里就是雷门?」

林晓月身子一震,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,赞许道:「不愧是叶城。」

叶城拍着一身黑衣苦笑道:「为了安然到这,只可怜了我那件二两银子的衣服。」

林晓月笑骂了两声,又嫣然道:「我们去做一件事。只要成功了,地图上所注写的财富全数归为你有。而我,也可取得我所要的东西。」

叶城叹道:「那地图根本就是你画的。」

林晓月微笑道:「嗯。」

叶城道:「年三十那晚,城南根本没有什么黑衣人。」

林晓月轻轻拥住叶城:「不要恼我。」

叶城苦笑道:「你和我说了实话后,就再也没有骗过我,是不是?」

林晓月点头。

叶城长叹一声道:「我就是这个命。」

林晓月笑了:「那夜扮面摊老人家的青年人,是雷门的人。」

叶城道:「我知道。」

林晓月轻声道:「是雷门的叛徒。」

叶城不说话了。

林晓月道:「他是叛徒,所以他死了。」

叶城停了一会,才淡然道:「死的也全是叛徒。」

林晓月轻轻点了点头。

叶城道:「除了昨天设炸药害我们的人,其余的全在你掌握之下。」

林晓月还是点头。

叶城叹道:「我知道你是谁了。」

林晓月抱紧叶城:「你会离开么?」

叶城苦笑。

她若不是雷门中的高级人物,还会是谁?

日已西下。淡淡的云边,夕阳的光彩将山谷中的白雪映成一片红色。

谷外背阴处有一所小木房。

林晓月喜道:「这是我小时候偷偷建的,想不到还在这里。」

打开木门,只见一片蛛网灰迹纷纷落下。

林晓月笑道:「这样才好,说明一直没人发觉。」

又转身对叶城道:「他们或许还在谷外找我们,或许以为我们已潜入谷底。

这处木房,没有几个人知道。」

两人入屋随便打扫了会,找了张席子铺在屋角的草堆上。

在这里住一夜,第二天就可直接下谷。

林晓月拥着叶城躺在席上,轻声道:「你怕死么?」

叶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
林晓月叹道:「我也怕……」

她忽然解开衣裳。

黑色的武服中,是真空的。

她拉起叶城的手,按在自己身上:「我想让你记得我,喜欢我。」

叶城轻声道:「我已记得你,喜欢你。」

林晓月叹道:「我们现在随时会死。」

叶城没有说话。

如果在这时还能说出豪言壮语,那他不是傻子,就是虚伪。

林晓月一翻身,将叶城压在身下,开始吻他。

叶城轻轻回吻,又将席上的衣服盖回她身上。

月光升起,淡淡的清亮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  小弟靠着这篇小说,在龙门客栈收了不少有益的评论,非常感谢。

还是那句话,小弟喜欢挑明了的批评(不代表小弟有受虐倾向啊)。不用怕我吃不消,小弟我脸皮不是一般的厚。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第五章元宵节

似有一线亮光,从无际的黑暗中划来。

光驱散了暗,一时间天地充满了白晃晃的亮色,耀得人睁不开眼睛。

渐渐的,暗又遮蔽了光,一切又遁入无边的沉寂,什么也看不见。

叶城似是抱着林晓月,沉沉睡着。又似是醒了过来,轻轻抚摸着晓月结实的胸膛。

林晓月轻轻哼着,似是在笑,又好像将叶城搂得更紧。

叶城摸索着,双手从林晓月胸前滑至腿间,触着了那火热的、湿润的核心。

林晓月似是在喘息,全身不住的扭动。

黑暗又被光茫驱散,叶城似是看见自己持着长剑,脚下步伐微晃,一下子躲过了几个人的刀剑进击。

他又似是身形回转,手中剑茫如一道闪电,将四周的对手尽数击倒。

林晓月,一身黑色的武服,手中匕首疾挥,在一群黑衣人中似虎入羊群,威不可挡。

叶城似是一个踏步欺至她跟前,手中利剑划了一道匹练般的亮光,直朝林晓月心脏刺去!

朦胧中,林晓月似是惊呼道:「叶城!」

叶城惊醒了。

清新的空气钻入他的鼻孔。柔和的阳光,将野地新出芽的嫩草衬成一片翠绿色。稀薄的雾在山石间流淌——这是一个清晨。

叶城只觉混身都在疼痛,头似是要炸裂开来。

他晃了晃身子,站立起来。

他惊奇的发现,自己正身在一片深山之中!

他依稀记得自己与林晓月来到雷门腹地,藏在一处茅屋过夜,打算次日清晨下谷。

清晨已至,他人又在哪?林晓月呢?

叶城的喉咙已干得快要冒出火来。他四下张望着,想找一处山泉来止渴。

却发现自己的右手,正紧紧握住一把剑!

剑身修长,寒光四射,剑柄是由灰色的硬木雕成——这正是他的剑。

剑刃上有一片暗红色的血迹,早已干透!

叶城不认识似的盯着自己的剑。这把曾和他朝夕相处、患难与共的利刃,沾着不知从哪里来的、不知是何时来的、不知是谁的血。

暗红的血,似是已在剑身上凝固了很久。

想起了那个梦,想起梦中林晓月的一声惊呼,叶城的心沉了下去。

他小心的将剑收回乌皮剑鞘,没有碰掉一丝血迹。

叶城听见不远处有泉水的声音,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诱惑。

他正要迈开步子,却觉得脚下一阵刺痛——那双上好的布靴已没了踪影。

赤着的双脚,早已泥泞不堪。脚底还有道道血痕渗出——他似是光着脚跑了很远。

如果你碰着这种情形:前一天晚上还搂着赤裸的佳人入眠,清晨却在深山野岭中醒来,全身疲惫、头痛欲裂、喉咙干渴、手里握着沾满血迹的剑、脚下一双鞋子不知去向……你会不会疯掉?

叶城苦笑了。

其实他知道,若自己不笑一笑来缓解压力,怕是会再也抬不起头来。他已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,只因他和林晓月二人,都低估了雷门。

更何况还有那个令他心惊的梦,实在是真实得吓人。

叶城缓缓移着步子,朝泉水处走去。

他的头脑却在飞速运转着!

这是怎么回事?难道被人在睡梦中移到此处,那人再将他的剑沾上血迹,塞回他手中?

叶城的轻功就算不是天下无双,却也是数一数二。能乘熟睡时靠近他的人,轻功自不在他之下——何况还能将他移到此处。

叶城叹了口气:「幸好我不是死猪一头。」

或者,他被人下了迷药?

这似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假设,但问题是,他是从何处中的迷药?施放迷药,就必然要想法接近他。以叶城的身手,这又是何等困难的事?

况且那人还会特地脱去他脚上的靴子,再制造出他赤脚在山路跑了很久的假象?

叶城走到泉眼前,俯身喝了几口泉水。

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乱极了。若是平常,他或许还能静下心来思索。但是现在,那要命的林晓月下落不明,这真让他心烦如麻。

叶城探手在怀中找了一会,银票、什物,全部依旧,并没有丢了哪一样。

「我丢了心。」叶城苦笑了会,才缓缓朝山路走去。

只要沿着山道,就一定能找到人家。

叶城走在山村的小土路上,配着剑、头发散乱、衣衫破损,还赤着一双脚丫子。胆小的村民们见着他,就跟躲疯子似的避开了。偶有几个胆大的,远远跟在他身后,想要看些新鲜。

叶城叹了口气,走进一家小商铺。

商铺老板怎么说也不愿卖给这位配着剑的疯子任何东西,直到他看见叶城手里的银票——盖着天下最大最有信誉的银铺章印的,一张可以抵一大把银子的银票。

叶城在这家商铺穿戴整齐,突然瞥见铺子正中挂着一只硕大的兔儿灯。

兔儿灯,是民俗用来庆新年的装饰物,一般只在元宵这天挂起,以添喜庆。

可为什么要在这一天挂着呢?

有人会说:叶城啊,你脑子里要想的实在太多了,还注意这些小东西干嘛?

赶快把林晓月找回来是正紧!

但叶城不。他脑子里再乱,碰着不合常理的事物,还是有要去弄个究竟的欲望。

这也正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。

叶城便装作不经意的朝商铺老板问道:「年初四的,还早着呢,挂兔儿灯作什么?」

这不经意的一问,却让老板瞪大了眼睛。那神情,似是刚刚将叶城当正常人看待,却又立即认定他是个疯子。

好一会,他才对叶城道:「今天就是元宵节,哪里是什么年初四!」

叶城惊住了。

山路崎岖,难行。

马却在以最快的速度疾驰着。马上的人似是还嫌不够快,不够危险,仍在不停的加着鞭子。

那人就是叶城。

今天是元宵节!元宵节!

从他和林晓月在茅屋住下,到今天醒来,已过去了十一天!十一天!

十一天!什么事都早已发生了!他再想做什么,只怕已来不及。

来不及也要去!

快马刚奔驰至那条小溪边,就已累得瘫倒下去。

叶城双脚还未落地,人就已如同一只风筝从马背上飞起,直往溪对岸掠去。

「你可知这溪中有多少机关?」林晓月曾这样问他。

多少机关,也挡不住轻功无双的叶城!

叶城的身体轻飘飘的落到对岸,好像刚刚跳过的不是一条溪流,而是一支窄窄的水沟。

他绕着树林转了半圈,找到林晓月前些日子走过的路。

叶城似是一只敏捷的黑猫,在林间小路无声无息的穿行了一阵,又搬开路边不起眼的岩石,一闪身跳入暗道。

一名穿着黑衣的汉子,朝叶城劈头道:「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!还不……」

话未说完,就已看见叶城的眼睛——似有一道锐利的闪电在他瞳孔中跳动,随时都会喷射出来,将对手轰成碎片!

这一惊之间,叶城已轻捷的从他身边滑过。

黑衣汉子缓过神来,还想要回身反制,却发现自己早已被点了穴道,不能动弹。

叶城站在谷顶。早晨的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,树林清新的空气中,不时有一道山风吹过,拉动他的衣襟猎猎作响。

叶城却毫无心思享受这一切。山谷中一片沉静,难道一切都结束了?

叶握紧了拳,忽然纵身朝谷底掠去。

谷底就是雷门。虽说如此,这地方看起来更像一处村庄,简单的白墙青瓦,简单的篱笆庭院,简单的鸡犬相鸣。

叶城屏了屏气,轻巧的晃进一处不起眼的瓦房。

房中的陈设非常简朴:一张木桌,几只长凳,一只木柜。

叶城想也没想,便搬开了那木柜。

木柜下方,竟是一处暗道的入口。

叶城愣住了。他实在想不出,自己为何要搬这木柜。他更想不出,木柜下为何真的有一处暗道。

时间已不容他多想。

叶城跳入暗道,再回转身将木柜移回,盖好暗道入口。

暗道内非常阴暗,只有隔几步一盏的油灯,在幽幽的闪着光。

叶城轻轻滑至暗道的另一头,将墙上的油灯拉下。

墙面立时分开,现出一道门来。

叶城倒吸一口凉气。他依然只是下意识的拉动油灯,却带出了另一个秘密入口。

叶城知道,自己一定来过这里。

这一瞬间,他知道自己这十一天来所中的,是迷香——可以教人精神恍惚、对别人言听计从的迷幻药。中了迷香的他,被带来这里,走过这些暗道,做了一些事情。

可他为何会中迷香?叶城相信林晓月不会这么做。更何况,剑锋上的血,极有可能是林晓月的。

想到这,他的心里一阵抽紧。

叶城轻车熟路,在暗道中行走了一阵,没有碰到一个守卫。

他全部凭着下意识的动作,开启一道又一道的暗门,躲过一个又一个机关。

他知道,现在只有下意识的动作能帮得了他,也一定在帮他。

帮他到哪?叶城不知道。但那一定是曾发生什么事情的所在,或许,他在那里杀了林晓月。

最后一道暗门开启的时候,叶城的面前是一处长满了竹子的山坡。

现在已是正午,一片浑厚的阳光透过竹林洒向大地。

初春,竹子们还是一片嫩绿的色彩。土里的春笋已破出,参差不齐,霎是可爱。

叶城右手按着剑柄,一步步小心的移动。

这里,确实就是梦中与林晓月激战的地方!

叶城突然晃身跃起,轻声落在高高的竹枝上,一动不动。

墙上的暗门打开,从里面三三两两的走出人来。

若不够机警,你叫叶城如何生存?

这几个人一身黑衣打扮,显然是雷门的人。

他们互相低语着,走入竹林深处。

叶城的耳朵却已清晰听见,他们在讨论一个会议,一个关系到雷门未来门主花落谁家的会议。

他微微想了一会,才在竹枝间轻巧的跳跃,远远跟上了这些黑衣人。

黑衣人从四处汇聚而来,又走向同一个地点。

叶城再没有等他们「带路」,而是脚下发力,抢先朝他们前行的方向跃去。

这是一片林间空地,四周竖着巨大的黑色石柱,石柱上面依稀刻着「雷门至尊」、「雷行天下」之类的颂辞。空地一边摆着一张石桌,桌后有一只石凳,似乎就是雷门集会时领头之人所坐之处。桌边有一块立着的巨石板,板面用一块黑布蒙罩着,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。

叶城观察了一会,才展开身形,如同一只大雁稍无声息的落在其中一支柱子顶端,整个人紧紧贴在柱顶上,一动不动。他一袭黑衣,这一贴身,已与柱子浑然一体。

雷门的人渐渐到齐,低声交谈着。又过了一会,从林中走过两个人来,一身蓝色锦衣,腰间挎着长刀利剑。

雷云,雷时光。

叶城在心中轻轻念出了他们的名字。这次他已不再惊奇,他知道自己一定曾见过他们,就在自己中迷香之时。

二人走到石桌前,面朝雷门众人站定。雷云抬眼扫视一周,会场立即安静了下来。

只见雷时光先朝大家抱了抱拳,才柔声道:「雷门创立已有四十余年。靠着雷门主人的英明决策,以及各位兄弟们齐心效力,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。」

他顿了顿,接着道:「却有这么一个人,身受主人的大恩,竟做出弒主夺位的事情。幸得我和二哥发现,才没让阴谋得逞。你们说,这种事可以容忍吗?」

不等众人回应,雷云已暴喝道:「管他奶奶的是谁,今天叫大家来,就是要看一看我们怎样将这人千刀万剐,看谁还敢反叛我雷门!」

这两人,一柔一刚,震得全场鸦雀无声。

雷时光笑了笑,对雷云抱拳道:「二哥莫气,叛贼已经抓住,雷门这回可算躲过一劫。」

雷云大声道:「敢杀我爹,夺他的位子,就是这个下场!你们看仔细了!」

说罢,就要去掀那块石板上的黑布。

叶城一边听着他们说话,一边在快速的思量:这两人是兄弟。雷门主人已被杀了。雷门主人是他们的父亲,这两人便是雷门门主的儿子。黑布下的,一定就是「叛徒」。这两人现在召集大家,一定是要杀鸡给猴看,叫大家悠着点……

刚刚想到此处,只见雷云已将黑布拉开。

黑布下是一名被绑在石板上的少女。只见她全身赤裸,雪白的肌肤上映着点点伤痕。一袭黑发披在肩头,清秀的脸庞上,捆着一块黑布,遮着她的眼睛。

叶城心中一跳:这莫非是晓月?

雷云走上前去,狠狠的甩了少女两个巴掌。少女闷哼着,似已被折磨得说不出话来。

雷时光上前扯下蒙眼黑布,对众人道:「她敢弒父夺位,父亲在九泉之下一定不会认这个女儿!我们兄弟二人已经与之绝裂,今天就要在各位面前以雷门法规,处决了她!」

叶城差一点叫出声来:一,这不是林晓月还会是谁?二,林晓月也是雷门门主的女儿?雷云是二哥,雷时光就是三弟。林晓月,是大姐?

雷云低喝一声,拔出腰间长刀,就要朝林晓月刺下!

叶城脸上筋肉暴起,正欲扑下去,来个鱼死网破。

就算是叶城,在这种时候,你叫他保持冷静,他如何能做到?

好在雷时光突然喊了一声「慢」!

雷云停住了,叶城也停住了。

雷时光对众人抱拳道:「杀不杀林晓月,都已是不要紧的事了。」

雷云喝道:「她敢弒父,如杀她不要紧,还有什么要紧?」

雷时光微笑道:「林晓月已束手就擒,迟早要刀下伏法。但是……」略一沉吟,才皱眉道:「雷门不可一日无主。」

雷云一刀砍在石桌上,喝道:「我是个粗人,你要雷门位子,给你便是!这小贱人若一时不杀,难消我恨!」

雷时光谦道:「二哥何必口出此言。依我看,二哥是个直性子,心里想一,决不会说二。您这种直爽之人当了门主,兄弟们都该有福才是。」

雷云哈哈大笑了起来:「好你个雷时光!你想要门主之位,不必跟我期期艾艾!父亲过世了,就留下我们两个,还能有谁是门主?」他举着刀对众人喝道:「兄弟们都在,今天雷时光就是新主子。我雷云虽年长,但性子太粗,作不得门主。今后只要三弟还认我这二哥,见着我还能抱拳施礼,我就心满意足!」

众人的眼睛一时间全望向雷时光。

雷时光低咳两声,抱拳对众人道:「那……我就暂且居之吧。只是……」

话音未落,只听一人接道:「只是怕没这么容易!」

说话间,人群中已有一小半人扯去身上的黑衣,露出一袭白色武服。他们一齐拔剑出鞘,各自扑向身边还穿着黑衣的众人。

被攻者措不及防,一时间被这群白衣人杀掉一片。活着的黑衣人呼喝着,纷纷拔剑参战。只听乒乓刀剑夹击之声,空地上立时又有数人倒下。

雷时光脸色一沉,望向雷云。

雷云一掌朝身边石桌拍下,口里喝道:「来得好!今天就将雷门叛贼一网打尽!」

这一掌拍下,石桌竟似木头做的,一下子断成两截!

只见雷云身形一闪,大刀左右开合,瞬间就将几名白衣人斩落刀下。

雷时光阴着脸,突然拔剑,回首朝林晓月刺去。

此时不出手,更待何时?

叶城如同一只蝙蝠,从柱顶无声的滑驰而下。待掠至雷时光身后,手中长剑突然一声呼啸,如一道闪电朝雷时光射去。

哧的一声,血光飞溅!

这是救林晓月性命的一剑,叶城怎可能剑下留情?

疾!猛!狠!

只见剑身足足刺进一半,雷时光伴着一道血雾,栽倒在地。

叶城抬头正要解下晓月,突然一惊。

林晓月的脸上,似有一道泥膜。绑着她双手双腿的绳子突然断裂开来,一把匕首,伴着一声呼喝,朝叶城胸前划去。

叶城咬咬牙,躲过这一击,反手朝晓月脸上一拂。

那道泥膜一松,从她脸上滑落下来。

泥膜易容术?她不是林晓月!

叶城一直在远处监视,这恰到好处的易容术刚好骗过了他。

真的林晓月在哪?是生是死?雷云兄弟让少女假扮晓月,有什么目的?

叶城心中着急,也不顾什么下手轻重,扭身躲过少女进攻,反手作刀,一下砸在她的脑后。

少女身子一软,瘫倒在地。

叶城一击得手,正要转身,却听得耳后刀风呼喝。原来那雷云已瞧见他,杀了几名白衣人后,转身来攻叶城。

叶城心里正是焦燥之时,此时惹他,还能有好果子吃?

只见他冷哼一声,左脚站定,身形突然往下一顿。

那刀光便从他头顶挥过。

叶城不待对方收招,身体已借着左脚为轴,右腿绷直如一根铁棒,朝雷云下盘猛扫一记。

雷云性格虽暴,武功却细得很。他一击不中,足下早已变招发力,身形一跃而起,从叶城上方掠过。

叶城一招连着一招,一招赶过一招。他扫腿不中,手中剑尖已在地上划了半圈,借着转身之力,将土里一颗石子挑出朝雷云后脑激射而去!

雷云还在空中没能落地,哪能料到这如此快的一招?

石子重重撞在他后脑上!

雷云一声闷哼,摔在地上再也动不得分毫。

叶城缓了口气,忽见一丝鲜血从雷云身下溢出。

他只是以剑尖弹石,将对手击晕。血从何而来?

叶城戒备着,一点点靠近雷云身体察看。

雷云早已停止了呼吸,他的胸腔上有五六个血孔——似是被石子大小的暗器击穿致死。

石子暗器!

叶城差点要叫出声来。他站直身子,四处张望。

空地中的搏杀已见分晓,白衣人没了雷云的压制,已占尽上风。存活下来的黑衣人除少数仍在顽抗,剩下的全部投降。

一名少女,穿着淡红色的布裙,笑嘻嘻地从竹林中走出来。

林晓月?

叶城已顾不得空地中躺着的尸体,两步跨至少女面前。

黑披肩发,清秀脸,直眉,樱红小口,笑吟吟的眼眸……

不是林晓月还会是谁?

叶城叹道:「原来……」

林晓月笑着抢道:「原来你未杀死我。」

叶城道:「我中了迷香。」

林晓月道:「我知道。」

叶城道:「你还知道什么?」

林晓月笑道:「我一开始不知。那日醒来后便带你下谷去办事。」

叶城问道:「可是要杀雷时光?」

林晓月点头道:「却不知你早已中了迷香。我带你走暗道,找到了雷时光。

你一见着他,就全听他命令行事了。」

叶城苦笑道:「只是,我何时中的迷香?」

林晓月摇头道:「那夜睡下时,我们铺了席子……正是那席子中含有迷香。

雷时光早已知道我们要来,早作好了准备。迷香是谷中特产之物,我自幼服食解药所以无事,而你……」

叶城笑了。

他轻声道:「我还差点杀了你。」

林晓月道:「幸而你那时头脑朦胧,下剑不稳,我才躲过一击。后来我喊你名字,你却突然疯了,再也不听任何人的命令。」

叶城苦笑道:「你那一声惊呼,可是让我恢复了少许心智?」

林晓月摇头道:「我一呼喊,你震了一震,便疯了。没人拉得住你,只见你一路冲杀出谷,不知去向。」

叶城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,他总算把一切事情都串起来了。

叶晓月又道:「你已知道我是谁。」

叶城点点头。

林晓月接着道:「其实爹爹早已病重而死,这已是一年前的事了。」

她又轻声道:「但只有我一人知道,因为我和爹爹最亲近。若此事传出去,雷门门主之位就一定是雷时光的了。」

她抬起头,对叶城道:「雷时光为人并不光明磊落,不知会他会把雷门引向何方……」

叶城吸了口气,道:「所以你瞒了一年,但纸包不住火。」

林晓月点了点头:「他们已知了大概,更加紧了夺位的步子。雷云又性格率直,难免被雷时光利用。」

如果雷门门主是林晓月杀的,雷云和雷时光为父报仇,更能名正言顺的得到门主之位。

林晓月道:「你疯掉之后,他们控制你杀我不成,又让我安然逃脱,心中着急。才安排了这出戏,想要及早抢过雷门门主之位,好作下一步打算。」

叶城道:「此时便是他们最薄弱的时候。」

林晓月点头道:「如果今天杀不了他们,等他们成了门主,我们就难有机会下手了。到时只能任他们追杀,再无宁日。」

叶城苦笑道:「我岂不是醒来得很是时候?」

林晓月也笑了:「其实我也很担心你的安危。但他们夺位在即,我不能不先打理这头的事情……好在你及时来到,不然我真没有成功的把握。」

叶城叹道:「我很累。」

林晓月上前抱住叶城:「我已有了一个较好的人选。他以前是父亲的心腹,对我们父女俩十分忠心。而且能力出众,服得了人,人品也还算不错。让他当门主,我跟你走,取了那一千两黄金,去过日子……」

夕阳西下,山川大地一片红霞。

叶城左手扣着剑,右手挽着林晓月,在溪边土路上踱着步子。

两人背着夕阳,行路中的影子一直拉到天边。

就这样走着,像是永远都不会乏似的。

林晓月嘻嘻道:「我早说过会将一切都告诉你。」

叶城叹道:「是啊……」

林晓月道:「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?」

叶城道:「你父亲姓雷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你姓林。」

「我母亲姓林,不可以么?」

「可以……」

「你可知道,那些所谓的宝藏,可是父亲留给我的遗产。」

「我猜得到。」

「我要织一件红绸衣裳。」

「好。」

「我不要你那什么二两银子定制的,我要一锭金子定的——要一大锭。你拿着金子直接给贵丽坊老板,让他自己看着办。」

「好。」

「我还要你拿那种珍珠,给我做一顶头冠。」

「好。」

「嗯,要最大的那颗。你不知道,其中有一颗特别硕大,我将它藏在箱子最底处了。」

「好。」

「我说什么你都说好……」

「好!……」

你可知道,叶城……

嗯……

你知道,就好……

嗯……

【全剧终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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